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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瀨巳喜男(中)與高峰秀子(左) |
‘河面雖靜，實存暗湧。’
－黑澤明對成瀨巳喜男電影的評價
成瀨巳喜男是被公認為日本電影史上第四優秀的導演,
地位僅次於黑澤明, 溝口健二和小津安二郎。 不過, 成瀨在國際的知名度, 就遠比其他三位大師為低。 他的作品, 很多都是在近年才開始受人關注。 成瀨,
溝口和小津電影的主題以至風格都十分近似,
假如要進行一個電影的blind
tasting的話, 甚至很多人根本分辨不到成瀨和小津的電影 ! 那我又從何時開始對成瀨的作品感興趣呢?
我一向很崇拜小津安二郎,
而我亦早有聽聞小津和成瀨的電影十分近似。 或許如此,
我的偏見以為成瀨的作品平平無奇,
所以就没有多作關注。 不過,
自從我看過成瀨的’女が階段を上る時’ (When a Woman Ascends
The Stairs), 我才驚覺我在思想上的謬誤! 平淡, 只是成瀨電影的一種假象: 其實在每一分鐘, 電影都釋出真摰的情感。 他的電影風格極其流暢, 而這亦引證了黑澤明對他的正面評價。 自此而後,
我便開始看成瀨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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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的成瀨 |
成瀨電影的主題,
往往圍繞社會裏的低下階層,
尤其會以女性為故事的中心人物。 由於處於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
以及種種際遇, 這些女主角往往都會經歷一些悲惨的遭遇,
這一點當然與小津和溝口的作品有相通之處。風格方面,
三人的電影都給予觀眾流暢的感覺,
不過他們就各有獨特的處理手法。 溝口擅長運用long
take的手法, 由於每一個shot的時間偏長, 而且鮮用跳接, 所以給予人流暢之 感。 小津亦頗為喜歡運用long take, 不過他採用了一種特別的過鏡
(transition shot)手法,
在兩個不同shot 的之間往往會加插一個靜物的影像。 最經典的例子,
是在’晚春’的最後一幕, 當原節子躺在牀上時, 她展露微笑。 這一幕過鏡至一個花瓶的影像, 然後下一幕, 我們再看到的原節子, 已經潸然淚下。 前後的對比, 就被這個靜物的過鏡’馴服’了, 以不致會流於過份渲染情感。 情和物, 或許本為一體。 至於成瀨, 他較多運用剪接的手法。正因如此, 他往往會先横思劇情和對白, 然後分開段落去拍攝不同演員的部份,
到了後期製作才以剪接手法把不同的段 落再次排序。這樣做確實節省不少時間和减少錯誤。 吊詭的是,
雖然拍攝手法看似斷續, 但最後的客觀效果卻是連貫流暢, 為何會這樣呢? 再者, 如果成瀨和小津的拍攝手法有如此大的對比, 為什麼他們的作品又會這樣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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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春' - 原節子與那個享負盛名的花瓶 |
物之無常
成瀨的電影往往是想探討無常(mono
no aware)的意義。其實我在’驢子巴特薩’ 一文已略有介紹過這個概念, 而這亦是小津安二郎十分喜歡探討的課題。 無常是悲傷的:
因為事過境遷, 美好的事物往往只能處於一段短暫的時光, 而我們能夠把時間停下來嗎? 起碼, 成濑故事的角色就没有這種能力嗎 無論如’晚菊’中的女性年華老去, ‘飯’中的女主角再也感受不到婚前的浪漫, ‘浮雲’的女主角只嚮往戰時的忘年戀,
‘流逝’裏眾藝伎奮力挽留着的名節, 她們全都要降服在無常的魔咒 下。 無常其實就是代表時間, 它不停流動, 仿似一條斬不斷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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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 | (Mesh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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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nscendental Style in Film - by Paul Schrader |
談到這裏,
我們必須看一下Paul
Schrader在1972年的著作’Transcendental Style in
Film’(1)。他在書本探索到不同文化的導演都會用一些共通的手法,
去表達一 些精神上(spiritual)或者是超越性(transcendence)的意義。書本的三個例子, 是小津, Bresson和Dreyer, 但其實亦可套用到成瀨的作品上。 Schrader認為, 這一類電都會牽涉一 個三分律, 就是Everyday-Disparity-Stasis。Everyday, 是電影中描述日常生活的情況; Disparity, 是指生活中的失衡, 這令故事的人物感知到問題的出
現; 而Stasis是一種平靜, 受到禪的思想所啟發是 這並不只是代表回復原狀, 而是指因為看透了事物, 而昇華至一個更深的理解。 在我看來, 要由Disparity邁向Stasis的階段, 必先要誠心地接受’無常’這個現實。 我們不但要感知到無常的存在, 而且要領悟到這是一個不能逆轉的現實, 才不會偏執於一 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明白到這些道理,
人就可以和自然融合, 就如道家的’天人合一’ 。 成瀨電影裏的角色, 在最後往往都會達致一種Stasis的境界。, 縱使現狀看似没有改變, 但這並不表示他們自我放棄或是以消極的態度去面對困難, 而這是指他們領略了生 命中的真諦, 明白了主宰他們世界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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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浪記 |
由此可見,
即使小津和成瀨運用了截然不同的拍攝手法,
兩人的作品都能達致完美的流暢感,
就是因為他們都同時觸及了’無常’的課題, 從日常生活去探索更深層的哲理!
以戲服人 Film Analysis -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