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可以說是反武士式(Anti-Samurai)的電影。 岡本在片中控訴武士道規條的虛無, 和封建社會對個人的殘害。電影的視角甚為悲觀, 而且為強烈的宿命論所主宰。故事模仿充滿佛洛依德意味的神話, 加上頗為強烈的暴力場面, 交織出一個被虛無主義主宰的荒誕世界!
三船敏郎飾演的主角鶴千代, 是一位充滿雄心而又武藝精湛的浪人。 他加入一個暗殺組織, 可惜在一次行動中有叛徒通風報信,
首領誓要揪出叛徒! 由於眾成員對鶴千代認識不深,
所以他與其朋友便被懷疑為叛徒。 導演倒有讓觀眾了解鶴千代的背景: 原來他是一個幕府的大將與其妾侍所生的,
機緣巧合下, 他在小時與父分開,
所以從來都不知道其生父是誰。鶴千代奮力希望立下大功, 以爭取武士席位, 終在一次慘烈的暗殺行動中, 拔刀斬殺’井伊’ 。 不過井伊與他的關係,
相信必然會令他抱撼終生!
電影風格方面, 岡本採納了客觀抽離的角度去敍述故事。 片中採用了不少深焦的鏡頭, 仿如古典美國電影的風格, 像約翰福特(John Ford), 奥森威爾斯(Orson
Welles)的影片一樣。 深焦的攝影手法, 令所有角色都處於對等的地位, 突顯了他們作出互動時的張力。同時間片中加插了不少回憶和跳接,
令觀眾時有時空錯亂的感受, 這亦切合 六七十年代 流行的電影風格!
時代の悲歌
鶴千代可說是一位徹頭徹尾的悲劇英雄。 其一, 是鶴千代的際遇, 完全受宿命所主宰。當鶴千代決心要成為一位武士時,
他看到海上有幾艘外國的商船正向岸邊駛來。 鶴千代根本就是處於一個錯誤的年代: 他不知道武士的階級其實已經是夕陽工業。 不過, 鶴千代加入暗殺組織, 並不是為了任何政治信念, 而只是視為其生命棋局中的一步棋。 這就像在’大菩薩嶺’中, 龍之助加入新選組的目的, 只是為了滿足其渴望殺 人的意欲。 不過, 鶴千代在組織的眼中,
何嘗又不是 一件微不足道的殺人工具?! 就如幕府的武士受到儀式化的武 士道規條所約束着, 組織對其成員一 樣加以控制, 視這些人命為工具。 更荒謬的是, 當成員被錯手殺死時, 組織為了掩飾真相, 會把死者在名册上除名,
假裝這些人沒有存在過! 這就像小林正樹的’切腹’裏, 井伊家在主角半四郎死後,
企圖篡寫覺書裏的紀錄一樣。 巧合的是, 兩部片子的編劇都是橋本忍先生,
或者這是他對所謂的’客觀歷史’的質疑, 是歷史相對主義的視角!
'被'消失の殺人工具
說到底, 鶴千代只是殺手組織的一顆棋子。 組織根本沒有興趣去理會鶴千代的志氣, 因為組織認為鶴千代難以控制
(就如’大菩薩嶺’的情節一樣), 不但企圖暗殺他, 更決定將鶴千代在組織名册上除名,
等於將鶴千代’被消失’!
組織更捏造事實,
在紀錄上指是井伊被首領的兒子所殺掉。這意味着鶴千代不但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即使他永遠都不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在不能因為暗殺立功而輔助自己成為武士階級。 除名, 就會使鶴千代在歷史上永遠消失!
這可謂多重諷刺, 是一個極為晦暗的結局。
宿命の死鬥
其實鶴千代是否完全沒有選擇, 要為宿命所馴服? 即使鶴千代無法戰勝宿命,
他仍然有 不少選擇, 令自己的一生過得更有意義。 例如, 喜愛他的女人甘於和他一起過平凡的生活, 不希望他去強求武士的席位。 縱使岡本喜八看通了人性的黑暗, 他亦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是有好人的存在。 而鶴千代在組織中亦有一位真正關心自己的朋友。可惜, 鶴千代只顧自己的目的,
漠視和唾棄了這些人。 而且當組織懷疑他和其朋友是叛徒時, 鶴千代不但嫁禍其朋友, 更將其殺掉! 鶴千代此舉不但不是基於事實, 更不算是對其組織的愚忠。鶴千代這樣做,
只是因為他單純地相信組織會視此為功勞,
增加他成為武士的籌碼。當然, 最後組織發覺原來叛徒是另有其人, 是何其諷刺!
三月, 真是很少會下雪
最後, 盲目的鶴千代以為自己立下了大功, 卻不知道原來自己犯了倫理的死罪。 不過, 那又如何? 鶴千代已經陷入完全瘋狂的狀態。說好了的武士席位呢? 沒有了。正如旁述所言:
陪伴着鶴千代的,
可能只有無盡的瘋狂, 和那突兀的三月飛霜。
by Ed Law
20/8/2017
Film Analysis